我的旅程(1) 那些點點滴滴

 

兒時,印象很深的是對著神秘的事物特別感興趣

國小時書櫃有一本世界不可思議的事情的百科全書

彩色內頁,裡頭包含著日本那美人魚的標本,用照相機照人可以照到對方的思想畫面氣場,還有什麼百慕達三角洲等…(想起來簡直就是當今類似寶傑關鍵時刻有時會帶到的外星人還是神奇文明、要說是戴立鋼的新聞龍捲風也可以,當然要在說是什麼老高、文昭什麼的也可以….是要講多少個)

另外一本則是神奇的故事,煞有其事的用童話故事的筆觸寫著驚心動魄的疾病,類似於發了燒、出了事故,就開啟了天線,耳朵開始聽見一些像廣播節目般的內容。另外還有一個疾病則是,用手戳戳身體,身體就會彈出棉花。看得我覺得人體真是不可思議,什麼奇異的事情都可以發生,就像是偶爾就會聽說有人可以吃鐵釘吃玻璃,各種不可吃的都拿來吃。

還有特別愛的另外一本書是列子寓言,而今那些寓言到底寫了什麼已經想不起。只記得這幾本是少數我翻了又翻的書。

接著,那時的鬼話連篇之類的書籍開始風靡一時,陳為民寫的軍中鬼話,有各種現在想起來根本奇談的玫瑰之夜,看得我後來都不敢半夜上廁所,也不敢隨便念經文。


而隨著膽小如鼠,恐懼東、恐懼西。

我家也跟著鬧鬼….以前說是鬼,現在就都覺得就都是靈。靈,做為一種能量意識的存有。並且也好像不是跟著鬧鬼,是本來就有他們存在,只是我的恐懼加深,更加敏感,也更多的體弱,所以開始更多的遇見……..

當時,來我家住得久一點的阿嬤也遇鬼,只是他都以為是半夜有人飛簷走壁,遭小偷了又遭小偷了。

所以都會大喊:抓小偷啊~抓小偷啊~

當時,我媽房間也有阿飄,一男一女,每次我去他房間睡得日子久一點就會被壓。我只看過那個輕飄飄的男生,白白淨淨穿著白襯衫中分頭…。

我媽則是兩者都看過,還說女生挺美挺年輕,穿著高中校服。

(只是當時我媽都沒跟我說過他看過,每當我緊張的說我被壓或看見什麼,他都會說別亂講話…直到我長大他才跟我承認,他其實也………)

當時,我的房間也時常有奇怪的事情,對門的浴室半夜時常有洗澡的聲音,偶然會聽見腳步聲進我房間,當然也有被壓,也有過聽見….聽見對話,或收音機忽然整個頻道跑到完全未知的…

總而言之,可以分享的靈異事件太多了。

這個時期從我國小一路到大學,從我家開始到外面,學校、工廠等都陸續看見或發生…

但這不是這一篇的重點,是我僅僅把這歸功於靈性的開端

 

太多奇異的事情,以至於我很深刻地知道,這個世界不是只有我們存在

有另外一個靈魂的、未知的世界,即使是眾多大人們都說我只是胡思亂想的世界

而還讓我知道有另外一個更物質一點但也科幻的,是我自己個人從小的癖好造就的。

我從小有點自閉,可以一整天不跟人對話(但一旦有人來聊我好像又可以機關槍般談不停),我可以單純地看天空就可以看一整天。

一整天,甚至帶包零食坐在窗台,就看著天空雲朵變化。看著風吹動雲,雲變化形狀。

也因此,我也時常看見奇怪的天象,在我還不知道那些東西叫什麼名字的時候

看見一坨火球從天空殞落,中間明確看到有一顆石頭,我想那應該是白日裡的流星,只是因為天光太亮,所能見的就是一坨火

後來,則是很幸運地看見飛碟,飛碟,一個光點盤旋在空間,忽然消失又出現,然後又忽然瞬移到不同的位置,再瞬移。

就像是什麼表演般。當時我還嗑著我的零食,一口接著一口,腦中在想這難道是飛碟嗎?

 

我時常覺得自己格格不入,從很小的時候就開始…………

或許這也是為什麼我媽曾一度以為我自閉症,因為我小時候可以完全不說話,自己跟自己玩一整天。我說的話其實都在我的心裡

我不知道為什麼我要困在這個地方,讀書用功、考試考試考試,我不知道為什麼我要困在這個時間,按部就班照著別人規定的時間集體的做著共同的事情?為什麼我不能照著身體的需求睡到飽在起床?不能真的精神好的時候才做需要聚精會神的事情?

我不知道為什麼我要活在這些標準下,然後被恥笑辱罵,在這些標準比較下,被說黑成這樣是吃醬油嗎?頭髮捲成這樣是燙壞了嗎?長成這樣是男孩嗎?

然後一定要可以記得住誰誰誰、誰又是誰的誰,記住每個親戚的稱謂問好才叫做好乖巧、好懂事。我不知道為什麼上課畫畫、算不好數學為什麼就叫壞學生?

我不知道為什麼我學不會,不知道為什麼需要學那些生活用不到的所以不寫作業就必須要被打得這麼慘。

我知道我心裡有另外一個聲音在,但我每天都像困在這個肉身裡,無能為力走不出去。為什麼人類就必須活成這個樣子?為什麼我必須活成這個樣子?

我是誰?我為何而來?死掉了又會去哪裡?是否就會知道一切的真相?

也在這段成長過程中,我熟悉的親暱的,幾個親戚都相繼過世了,爺爺奶奶、外公外婆、二伯……..等

死亡後,到底是什麼?

輪迴投胎嗎?天堂地獄嗎?還是如同我遇見的那些靈們,在這世界上飄飄蕩蕩…………

你們究竟去哪了呢?

 

這些探求與叩問,沒有太深刻地繼續下去

畢竟,在學校遭受霸凌跟奮鬥就已經身心俱疲

 

一切直到母親在我大學畢業後一年過世,巨大的傷痛逼得我不得不去探究這一切。

前世今生?靈魂出竅?活在這個世界上倒底是為了什麼?

我渴求著答案,渴求與母親相聚,我渴求著那靈魂的世界倒底還有什麼存在

開始看起法鼓山的大法鼓,聽聖嚴法師分享

開啟看起前世今生,催眠提到的輪迴故事,靈魂出竅的教學書、西藏生死書,這一切到底有什麼意義呢?

 

過去,比起人性本善,我更相信人性本惡

過去,比起相信人生一場遊戲是美好的體驗,我更相信人間是苦

過去,比起人可以創造或主宰自己的心情跟命運,我更相信我無能為力被巨大的命運之手掌控

那個所謂的「悲傷是一天,快樂也是一天,不如選擇快樂的過一天」

我只覺得是一種不知人間疾苦,狗屁一般的雞湯文

如果真的可以選擇快樂

難道我會不讓自己快樂嗎?

難道我會不願意讓自己快樂嗎?

 

(待續)


會想紀錄這些
是因為過去太多人想問我的路徑
但很多事情
走過了就沒了 以前沒走過  總有很多事情想說 很多心情想抒發
走過了這些要抓回來談 反而很困難
但好像還是得談

作為一種麵包屑
來時路

一路跑回來報信般
告訴那些絕望而疲憊不堪的人們

是的
前方有路

是的
前方一片光明 」

《開箱幾米年曆》深深撫慰每一天,用甜美療癒的幾米繪本年曆,伴你 2025 一整年!

本文與開根好合作(我愛開根好)

記得高中那年,同桌的同學買了一本幾米繪本《向左走、向右走》就迫不及待在自習課堂中偷偷放在腿上一頁一頁翻閱,我的目光不經意地掃過就跟著被吸引,根本已經無暇顧及課堂的其它事物。

直到我們隨著故事展開,一幕一幕,最終看著男、女主角在那巨大圓環相遇。那一幅畫面展開。讓我們忍不住一起驚呼:「WOW~」

同時泛起內心那暖暖、甜甜的感受。

這次的閱讀體驗我至今難忘,幾米的繪本有一種魔幻的力量,將你瞬時拉進另一個場域,也像走進一場電影。


▲ 幾米推出 2025 的年曆,封面主視覺便是我深愛的《月亮忘記了》

而後,我開始存錢,也想要擁有屬於自己的幾米繪本。陸續買了《聽幾米唱歌》、《月亮忘記了》、《向左走向右走》、《微笑的魚》、《地下鐵》‧‧‧‧‧‧等。

幾米是謬思,激發了我寫下好幾篇文章;幾米是共鳴,總能感受到被深深地溫暖包圍;幾米是眾生相,總能很深刻地寫下這城市裡的寂寞心聲。

幾米總是能用一篇又一篇美好的繪本伴隨我們成長歷程的重要陪伴。

 

▌ 禮物感滿點的幾米年曆,為你打造充滿暖暖心意的 2025 !

整個開箱幾米年曆的過程,都有一種尊貴的幸福感,就像是拆開禮物般,充滿喜悅跟驚喜!質感也非常非常的好,整份年曆也十分厚實講究。

不禁邊打開邊想著:這太適合做為聖誕節禮物送人了吧!


▲ 精選幾米作品中的名場面,將繪本故事的吉光片羽,變成每天一張的日曆

一張一張仔細翻閱,總還是忍不住被那些畫作跟字句驚豔與撫慰,不自覺地投入進去那一幅幅幾米打造的世界與畫面中。

無論是帶著微微憂傷的、還是充滿童趣的,都有一種更急欲朝著這世界、還有內心探索的渴望。


▲ 隨附的硬紙腳架,也十分厚實!完全可以乘載高達 380 頁的年曆

拿到幾米 2025 年曆後,完全無法克制地提早去翻閱那一篇又一篇動人的畫作,也讓人更加迫不及待想迎接 2025 年的到來。

每一天都期待下一天的開始,可以揭開下一幅美麗的畫作跟觸動人心的話語。

光是想著在即將到來的那一年的 365 天都有幾米畫作的陪伴,就已經感到幸福感滿溢!相信明年可以如幾米的畫作般,會是一個超乎想像、帶著魔幻如奇蹟般有趣而豐盛的一年!

散文創作【老家那面鏡子】

 

25歲前,我和家人們一起住在台北新莊的一個狹小的公寓。

那房子20坪出頭分割為三房兩廳,中間橫直交錯許多面牆,作為隔間。也因此,更顯擁擠,然而它卻收納了我二分之一的生命。

我的父母也在這裡走完他們的人生。


客廳靠近陽台旁的牆上掛著一面鏡子,長度十分尷尬,只夠照半身。

或許當時過於拮据,想節省卻又覺得儀表端正之必要,才採購了這一面鏡子。每次若想全身入鏡就只能往後退,然而退了兩步,卻又會撞到沙發,於是,我總是滑稽的在鏡前跳躍,或者乾脆直接往後踩上沙發,再彎腰探看,才能照見整個全身樣貌。

這面鏡子擺放的地方,恰好能一路貫穿了客廳到餐廳,看見每一個房間的入口。一日之初與之末的樣貌,都映照在這面如攝影機般的鏡子上。

全家四口長達20多年的時光,若它身後有一名攝影師每日拍攝沖洗出照片,那麼便是能作為一部家族變遷史,看盡了我家由貧日漸向好,卻又被汲汲營營、無法掙脫的奔忙逐漸衰敗。看著我從舉步蹣跚的嬰孩,跨過迷惘青春,走向花花少女,情竇初開,踏進社會職場。

父親、母親、兄長與我,總會一一在它面前輪流展示,作為一種出門儀式。

母親常放著自己房內的梳妝台不管,習慣走到這面鏡子前才畫上口紅,別上絲巾,梳整頭髮,然後反覆轉身確認自己一身套裝是否整潔,才拎著公事包準備迎接爾虞我詐的職場鬥爭;父親則和我們相反,日夜顛倒,在晚上我們睡前,才到鏡前梳著越來越稀疏的頭髮,然後小心翼翼地戴上深藍色鴨舌帽,著上毛絨背心,再到陽台清點自己的盆栽是否生長良好,出門開啟了他夜間加成的運將生涯;哥哥在剛上青春期,初嘗戀愛滋味時,花費越來越多的時間在這面鏡子前,青澀笨拙地抹上髮蠟,模仿各種當紅偶像的樣貌。

而我,時常在鏡子前將原本微卷而蓬鬆的頭髮,硬生生地吹成了滑順的直髮,多數時,僅僅只是擠著充滿煩惱的青春痘,渴望著能蛻變成蝴蝶。

出門前照鏡子,就如同經過一台精密的檢測儀器,確認狀態良好,才能pass通行。

而這面鏡子,還有許多意想不到的功用。

經常,父母繁忙無法陪伴,家裡空無一人,坐在鏡前沙發看著電視,自己伴隨著自己鏡子裡的身影,也能感受到像有人陪伴,我們一起舞動身軀,一同歡笑,一起為電視裡的人物悲傷流淚。

經常,我趁著家裡沒人在鏡子前實現自己的夢想。在那一塊狹小區域,我載歌載舞,幻想自己成為歌手,我發表演講,說著感謝致詞,我上演劇中台詞,演出最愛的橋段。更多的時候我自言自語,假裝大人口吻,想像著父母的人生。

經常,我透過鏡子一角,窺探著家人們在鏡子前是如何呈現他們的姿態。我化身成了那鏡頭身後的攝影師,將20年的歲月變化紀錄在我腦海中的硬碟空間,長髮的母親、短髮的母親、套裝俐落的母親、休閒日常的母親,爽朗健康到憂鬱萎靡,最後昏迷只剩一具空殼被送回家裡。

父親簡樸謙和的姿態未曾改變,卻在母親離世後,豐潤的身軀在數日間消散,包覆在肉身上的皮囊來不及跟上,於是顯得乾癟可怖,蒼茫心碎化做白髮,從他的頭上恣意生長。

那面鏡子,仍舊不變地掛在牆上,映照著我們家,卻永遠少了母親登場。

留下來的我們,不敢碰觸彼此傷口,日漸疏離地在同一個空間下生活。

我開始連夜加班逃避少了母親笑聲的家,卻在多次重感冒甦醒時,渴望父親的關愛。我時常站在房間門口遠遠地看向坐在沙發上的父親,透過鏡子將我和父親的身影重疊靠近。然而,直到父親病倒,我卻未曾真正擁抱過他。

父母離開後,我不時地坐在沙發上望向鏡子,裡頭投影出一日之初,父親才剛跑完夜車回家,放下早餐,母親急忙從房內走出,擦上口紅,反覆查看自己衣著,跟我聊上幾句家常,父母擦身而過,哥哥賴床晚起整理頭髮。晚上,我們一家人坐在沙發上,看著八點檔笑到流淚

老家那面鏡子,陪我走過半生,記錄20年的酸甜,為我隨時上演。

散文創作《咖啡紅茶》

已刊登至皇冠雜誌。


Photo by Miti on Unsplash

昨夜,腦海中突然飄來咖啡紅茶的味道。

陣陣的溫醇的芳香,從記憶深處裡漸漸迴盪而來,彷彿像個歸來的故人,喚起了我對父親的思念。

 

一直以來,我對紅茶情有獨鍾。有些人嗜飲咖啡成癮,而我熱愛紅茶成癡,已經幾乎列入了上班前的喚醒儀式,每天都以紅茶做為起點,開啟美好的一天,而每每旅行到不同的地方,我總也會點上一杯當地的紅茶,無論這地方的特產究竟跟紅茶有沒有關,然後品頭論足一番,若是看到從未品嘗過的紅茶,還會狂妄的說上一句:『不能有我沒喝過的紅茶。』合理化自己瘋狂的癮紅茶行為,然後再點上一杯。

 

想起有段時間,每次經過上班途中的早餐店,總固定點著中溫紅,然後晃蕩著那塑膠袋裡的紅茶,心滿意足的到公司裡細細品味,那間店的紅茶並非完美,經常有著人為的失誤,偶爾那紅茶會煮過頭,帶著苦澀的微酸感,每一口都讓人感到退卻,不自覺地在嘴裡停留抵抗,遲遲不願吞嚥下去;偶爾那紅茶會過甜,甜膩到像放了一顆方糖在嘴裡,屬於紅茶的清雅芳醇,就活生生的被糖給吞噬掉了。

 

每天喝那家早餐店紅茶,就像是坐雲霄飛車般起落,然而,在離開那間公司後,我卻時不時的回味起煮過頭的紅茶,或許那跟我的人生有些相似,我總對抗著生命帶來的苦澀,不願欣然的承受,卻又貪圖著那些帶給我的滋養、並且提振我的靈魂。

 

開啟對紅茶的迷戀,是我的父親。記得從高中起,父親每到夏日就會一大鍋、一大鍋的煮著紅茶,他用的不是一般的紅茶,而是充滿著古早味、特別香醇的咖啡紅茶,於是家裡總會飄著那醇厚的茶香。記憶裡,他總是滿頭大汗地提著一大鍋煮好的紅茶,放到餐廳桌上冷卻,然後再用勺子一一倒入他收集而來的保特瓶裡。整個夏日,冰箱裡都是紅茶,而這些紅茶保存期限相當短,兩三天後就會酸掉。於是,我們只能拼命的喝,而父親三天兩頭就得再煮上一鍋,不停地循環著,好像整個夏日都跟著紅茶煮掉似的。

 

記得每次放學回到家,一聞到茶香我總會衝到餐廳,看著剛煮好的紅茶,正熱騰騰地躺在鍋子裡冒著煙,就像童話故事裡巫婆的魔法湯似的,有著一股魔力吸引著我。我忍不住撥動著巨大的勺子,將紅茶變成了一座湖,掀起了波瀾,然後再轉動成了一個漩渦,看著那沉褐色的茶湯,變成了海、掀起了浪,那茶香隨著攪拌時更發散的溫熱,一陣陣撲鼻而來,滿室芳香,而我整個人就這樣沉浸在紅茶帶來的喜悅裡,自此方休。

 

父親煮出來的、那樣新鮮而溫熱的咖啡紅茶,無可取代。我總是回想起那樣的過去,是我青春時期的夏日記憶,那樣樸實而單純的期待、那樣簡單就能滿足的喜悅。而今,我在複雜的都市叢林裡,佯裝自己世故老練而精明,與上司爭論、與廠商談判,為著暖飽而成日帶著密不透風的面具,乖巧地扮演著這社會巨大齒輪裡的一個螺絲釘,疲累地面對一成不變的奮鬥,幾乎快要窒息。

每天一杯紅茶,成了我與過去純真記憶的唯一連結,也成了我缺氧時的救贖。

 

昨天夜裡,不知怎麼地從記憶深處飄來了父親煮的咖啡紅茶味,我想起他認真煮著紅茶的模樣,他滿頭大汗地裝瓶,然後帶著微笑跟我炫耀著,他總會自誇的說他煮得紅茶特別香,無人能比,也無人能取代能讓人一輩子回味。而自從他離世後,我確實再也喝不到那樣溫暖而香醇的滋味。

 

紅茶的千百種滋味,是我父親帶我領略的。

年復一年覆一年負一年,然後富一年

想搭配這首歌


過年,從我母親離開後就不復見。

在我才剛出社會工作的頭一年,她忽然在拜訪客戶途中倒下,沒有給我任何一句說再見的機會,當天昏迷、當天離開。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握著她的手,從醫院搭著漫長的救護車旅程,看著我哥言不及義抽抽搭搭地問著充滿傻氣的話:

我媽還會醒過來嗎?

不會的,送回家之後就是拔管了。

回家,只為了最後一口氣留在家裡。

12月多舉辦告別式,因為業務工作性質,浩浩蕩蕩地來了好多人,許多親戚,許許多多常見的面孔,客戶廠商,慈善公益團體,全都來了。過度擁擠的熱鬧,讓我總有錯覺以為這是一場慶典。而我們歡慶她的離去。

他們說,她太累了,太拚了,太操煩了,她身上早已充滿各種病痛。她離去,是終於得以喘息,得以安息。那麼,為什麼醫院裡的她聽見我的話,還會流下淚?當她聽見我哭泣,為什麼還徒勞的掙扎?

我摯愛的母親從此離開,家裡再也沒有溫暖。

父親在一個月內消瘦,從圓潤的身軀快速地成為一個鬆垮的皮囊,我們一家三口食不知味,吃著不知臭酸了幾天的食物。直到親戚朋友到訪,才驚愕的看著我們的晚餐,說這些都發出臭味了,你們怎麼還吃?

那時吃,只是為了維持生活該有的樣子。一日三餐,早睡早起,工作,過著機械自動導航運行般的生活。

我家從此沒了過年這件事。

團圓團圓,怎麼樣也團不了那個圓。

等到三年以後,經歷那個什麼哀傷五部曲,看了許多書,說一個人經歷巨大的哀痛好多歹說兩年也該走出一些光明。而我真的感覺好像逐漸向好了起來。從我媽離開後,降為冰點的我們家,曾經我也跟父親嘔氣,因為對生活的極度沒安全感,他時常在金錢上跟我索要,以致我沒日沒夜工作,白天一份工,晚上接案,管他錢多錢少,有案子就接。假日再回到士林夜市打工。

我將一切掏出,將自己掏空,我帶著無法接受母親離開的悲傷,帶著子欲養而親不在的負罪感,只求讓父親滿意,讓他心安。

那一年,事業上看似意氣風發。不僅是身為特助,又接下一個網站營運,管理了一堆人,主管也賞識,我感到自己終於好像拚出一個頭來了。

那過年前三周,父親才跟我討論今年該怎麼過年,然後哭著跟我說他對錢沒有安全感,我告訴他。

「放心,我有存了點錢、我開始賺錢了,我當上主管了,我會一直養你,就算將來結婚我都會一直養你。」

然而過了一周以後的公司尾牙,當我開心回家拿著紅包回家,才發現他昏倒在房內。

我的生命上演了一模一樣的場面。一樣的急診室,一樣的昏迷指數三,一樣的蜘蛛網膜下出血,一樣的拿出放棄急救同意書。

父親生前沒什麼朋友,一切匆匆忙忙簡單的辦理,趕著年前出殯。

那一年,過得蕭條清冷,親戚朋友忙著過年,我一人攤在房間,一心只求命運之神把我帶走。那一年七天假期,瞬間瘦了十公斤,回到公司上班諷刺的是廠商來拜訪,卻紛紛說我瘦了、變好看了,是不是戀愛了?我苦笑著不答。只覺得荒謬。

而後,沒了爸爸沒了媽媽後,我再也不知還能怎麼過年?

曾經有一年我想為自己做團圓飯,就跟賣年菜的朋友訂了炸魚,自己煮起紅燒醬,然後燉起香菇雞湯,切了雞捲,煮了菜,如同以往我父親做的那樣:上香拜拜、擺盤。

我幻想周遭有人在,我以為重拾儀式,就能找回我心裡的過年。

小時候的過年。

我們總一大早去逛市場,買著其實要買不買都無所謂的增添氣氛的玩意。因為反正團圓飯是我爸準備的,他有自己習慣的菜販,每次我媽買的他都不喜歡。市場只是我跟我媽逛有趣的,湊熱鬧的。

然後我們會回到家開始裝飾、打掃,將陽台沖刷乾淨,洗淨常常拖軌的紗門,積灰已久的陽台地板,聽著那刷子來回作響,很是暢快。然後點香拜拜,開著電視放大聲量其實也不看,只是求一個熱鬧的。

然後喜孜孜的在團圓飯後,大家輪流排隊去洗澡。

每次洗完澡,換上新買的衣服,回到客廳,桌上早就也跟著被收拾一空,整個過年充滿說不出的喜悅,然後隆重登場的是各自包紅包給對方的橋段。我們總習慣訕笑著,害羞著接受著,貪財貪財啦!用台語靦腆笑著說著。

然後聚在一塊兒,肩膀緊緊挨著彼此。看著特別節目。

年復一年地重複
而後卻是清冷的年覆蓋了後來的過年。



對我來說,過年變得哀戚清冷,好一長段時間,我活著以為自己成了孤兒。

我每天聽著張韶涵的真的,對未來的期盼只是可以死去。


年復一年覆一年
負一年,一年一年少了。

歲月過去了,而我終於成家了,我有了自己一個家,有了自己的孩子。我開始去別人家過年,接受我是另一個人家的一份子,必須相容於如此相異的另一個家庭。

習慣他們的習慣,習慣別人的年味,別人的團圓飯,看著他人的相聚。我仍忍不住想起兒時,有我爸媽在的日子,而我卻開始叫起別人,爸媽。

那感覺像背叛。

而今,隨著我女兒的長大,我開始和她建立起屬於我們自己過年的儀式,像我媽當初那樣,總在領壓歲錢的隔天,帶我快樂的去逛街,讓我挑上一個玩具。我喜歡我們過年過得好似不用再思考這人世間的所有俗事,恣意地笑著,只為了擁有那一點點,平日無法做到的快樂而滿足。

時至今日。

走過那些以後,我為我現在擁有的,感到富足。

願我年年富過一年。